民國高良佐丨1935年晉北考察行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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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03-18 12:5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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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35年春，南京國民政府派遣國民黨中央執(zhí)行委員邵元沖、中央監(jiān)察委員張繼為代表，赴陜西祭掃黃帝陵。祭掃活動結(jié)束后，邵元沖作西北視察之行，先后赴甘肅、青海、寧夏、內(nèi)蒙古、山西等地視察，秘書高良佐一路隨行，凡沿途所見所聞，皆筆之于書，在當(dāng)時各大報刊發(fā)表后，引起強烈反響。
編者按
1935年春，南京國民政府派遣國民黨中央執(zhí)行委員邵元沖、中央監(jiān)察委員張繼為代表，赴陜西祭掃黃帝陵。祭掃活動結(jié)束后，邵元沖作西北視察之行，先后赴甘肅、青海、寧夏、內(nèi)蒙古、山西等地視察，秘書高良佐一路隨行，凡沿途所見所聞，皆筆之于書，在當(dāng)時各大報刊發(fā)表后，引起強烈反響?！段鞅彪S軺記》中的《河?xùn)|之行》是在山西考察時的見聞。
1936年2月，高良佐將此行的據(jù)實記錄匯集為《西北隨軺記》，經(jīng)邵元沖審定，由建國月刊社在南京印行。2013年8月，《民國山西讀本·考察記》由三晉出版社出版，將高良佐隨行考察山西見聞以《晉北晉中考察行記》為標(biāo)題編入。本文由《晉北晉中考察行記》中摘取考察大同、渾源部分錄摘，并重新改標(biāo)題目。
近代人物游歷渾源、恒山的游記，向來是本刊關(guān)注之重點，現(xiàn)將此文刊發(fā)，以饗讀者。
高良佐（1907～1968），字夢弼，上海松江人，邵元沖隨行秘書。
1936年，《西北隨軺記》高良佐編著，邵元沖審定，建國月刊社在南京印行。
晉北考察行記
高良佐 | 文
《民國山西讀本·考察記》內(nèi)頁
一、 云岡佛都
七月二十三日
晨四時，抵大同站， 駐同騎兵司令趙承綬及大同縣長盧中孚等，率各界恭迎。邵委員與傅主席等下車后 ，至山西省銀行休息，并進早餐。傅主席因要公須即赴省，乃別邵委員先離同去并。九時半，由趙司令陪隨至云岡游覽。
云岡去大同城西三十里，武州山麓，石壁峭立，窟室櫛比，遙望平岡逶迤，如一抹晴云，橫亙地平線，即世稱云岡石窟是也。按大同自古為燕、晉重鎮(zhèn)，春秋時為北狄所居，戰(zhàn)國時屬趙、秦，為云中郡地，漢、魏、晉均為雁門郡平城縣。北魏道武帝遷都平城，營宮室，建宗廟，立社稷，規(guī)模宏備。唐為云州，置大同軍節(jié)度使。遼、金均為西京大同府。元為大同路。明、清均為府治，現(xiàn)裁府存縣。
云岡石窟之開鑿，即在北魏都同之時。蓋武州山石質(zhì)，大抵為花崗巖，最宜雕刻，且地近魏都，乃為佞佛之魏文成帝踵事增華，開窟雕佛，蔚為一方勝概。是時廷臣之崇老黜釋者如崔浩輩，已遭族誅，于是命高僧曇曜，于武州山開窟雕刻。
……
自大同西行，循武州河，河水渾濁洶涌 ，時見人畜絕流而渡。五里，觀音堂，堂前有三龍壁，傳為明代物。再進橫涉武州河，入塞口，約二十五里，至云岡別墅。時已十時三刻，略事休息，出游各窟。自別墅向西，有層樓聳然，掩護岡外，碧瓦飛甍，引人注目者，即今所謂石窟寺也，亦作大佛寺。寺有二窟，窟各有樓，樓各高三疊，其三層有游廊相通。第一窟通稱大佛殿，殿內(nèi)冷氣颼颼， 自窟中出，幽暗不能睹物，寺僧束香高照，見四壁琳瑯滿目，盡為小佛雕刻，彩色猶新。中座大佛，高可六十丈，金碧輝煌。登三樓，始及大佛頭部。第一窟俗稱如來殿，大殿正中有方形立柱一，四面皆有立佛，其一已毀。柱四圍雕刻極工細。三樓有坐佛四尊，四邊浮雕極多，皆為佛像及花飾，有極美妙者。
介于大佛寺與五佛洞間，有彌勒殿及佛籟洞二窟。彌勒殿前有額曰“西來第一山”，為順治四年馬國柱所題。殿內(nèi)正壁有二佛對坐，狀如談經(jīng)。其上則為三佛像。東西二壁，各有佛龕八，每龕幃飾，各有不同，或為圓幃半懸，或為繡帶輕飄，無不柔軟圓和，絕無石刻生硬之感。頂壁天女及蓮花，最為完整。每一蓮花，四圍皆繞以半裸天女，以雕柱隔為六部，柱復(fù)滿雕天女，姿態(tài)各異，均極得空中飛揚之致。其設(shè)計之精到，雕工之偉大，除于敦煌千佛洞畫壁略見外，殆為世所罕覯。佛籟洞在其西，破壞已甚。觀其結(jié)構(gòu)形勢，似與彌勒殿相同，惟無后殿，規(guī)模較小。正中一佛，為后人以彩泥補塑，殊失原形?？唛T左右，一為五頭佛，一為三頭佛，皆威武嚴肅，殆為門神，而用為支柱者也?？咄獗谏?，尚有浮雕遺跡，惜剝蝕殆盡，模糊難辨。
其西五佛洞，有六大窟。最東一窟分為三進，結(jié)構(gòu)甚類大佛殿，正中有大佛一，高亦五十余丈，尚完好。后壁低而潮濕，雕像毀敗已甚，前窟浮雕悉被涂損，間有尚存原形者，百不一二而已。西為第二窟，結(jié)構(gòu)略同前窟，大佛已毀去，頗多新飾色彩，惟高處天女及立佛，尚有北魏氣息。再西為第三窟，內(nèi)部較小，結(jié)構(gòu)類如來殿，中為一方形立柱，每面各雕一佛，四壁皆為新修飾，原有浮雕，悉被彩泥所去，至為可惜。再西為第四窟，較大，有兩進，外進有塔形支柱四，極挺秀，尚未失原形。內(nèi)進則悉被涂飾改造，正中佛龕，原分上下二層，上層為三佛，下層為二坐佛，今則上下層僅有泥塑佛二。再西第五窟亦有大佛，高約五十 丈，盤膝而坐，四壁則為新塑泥像，無足觀者。又西為第六窟，此窟內(nèi)部已全毀，空無所有，惟窟門內(nèi)部浮雕尚存，窟之外壁，小佛龕頗多，尚有極完整之佛像 ，其坐態(tài)之秀美而姿之清俊，殆為此諸窟內(nèi)所罕見，惜頭部失落者甚多，殊為減色耳。
五佛洞西之各窟，須出大佛寺，繞五佛洞之外墻，始得窟門。惟大半淪為民居，土墻斷隔，叩門而入，始得窺一二， 而佛像之暴露于外者，亦復(fù)不少。自此以西，其第一大窟，亦為大佛洞，洞中有大佛一，高可六十丈。遙望已見其肩及頭。壁上浮雕，亦隱約可辨。洞門為泥垣所阻，不得入?？邧|又有二小窟，其一，二佛對坐談經(jīng)，惟敗壞不堪；其二，窟門被塞，僅隱約中望見窟內(nèi)彩色古艷之古代浮雕而已?？咄鈹?shù)仞高垣，則滿雕小佛像，不知幾千百數(shù)，功力之偉大， 嘆觀止矣。向西第二大窟，其前亦為民居。正中大佛，高亦在六十丈左右。兩壁二佛，一立一坐。二佛上之寶蓋，雕刻奇?zhèn)?，如戲院之包廂然。三壁浮雕，亦甚完好。又西第三大窟，正中一大佛為立像，高約七十丈，法相莊嚴，袈裟上鐫滿小佛無數(shù)，皆極工細。兩旁有四立佛，東壁二立佛間雕像均極俊好，袈裟紅色，尚新艷無比?？唛T西壁，有刻石一方，題云：“大茹菇……可登囗囗斯囗囗囗鼓之囗嘗囗囗以資征福。谷渾囗方妙囗。”每行約十字，共約二十余行，今可辨者僅二十字耳。然極重要，大茹菇，即蠕蠕國，蓋即于魏時來云岡雕像求福者也。又西第四大窟，破壞最甚，大佛自踵至顛，約七十丈以上，為諸佛之最大者，惟暴露天日中，深可惜也。又西第五窟，亦有一大坐佛，東西壁各有一立佛，西壁一佛，則已被毀。自此向西，以達碧霞宮，則窟龕較小，而千萬大小諸佛，坐立姿態(tài) ，亦各具其妙。
匆匆游覽，折返別墅，復(fù)東行，入第一大窟，陰幽潮濕，穢氣觸鼻，正中大佛，作坐像，高約六十余丈，侍立二大佛，腰以下皆已剝損，上半部則完好如新，美妙莊嚴，似較大佛寺、五佛洞等之諸大佛為勝。又東第二窟，泥封半截，或謂即為劉孝標(biāo)譯經(jīng)處。又東過數(shù)窟，或封或啟，啟者則石佛剝落被損者甚多，疑皆為人敲落盜賣者。最東為左云交界處，即云岡入口也。游覽至此，千數(shù)百年來之偉大藝術(shù)，飽覽已盡，惜時間勿迫，不閑詳審，未能愜意耳。
下午一時返城，飯于趙司令宅。五時，至陽和街觀九龍壁。是壁本為明代王府照壁，建于洪武九年。今王府已改為玄都廟，是壁當(dāng)衢巍立，高約五丈，寬約二十丈，為琉璃磚瓦累建，小瓦上復(fù)有小龍無數(shù)，姿態(tài)各異。據(jù)云大小龍共一千三百八十條，鱗爪生動，彩色斑斕，極為精致。壁前有小池，旁有乾隆、嘉慶各代重修碑記。旋復(fù)游清遠街華嚴寺。寺建于遼重熙七年，俗稱上寺，清寧八年又增建，供奉諸帝銅石各像。明洪武三年，改為大有倉，旋供佛像，現(xiàn)已破損。入寺門，崇臺高數(shù)丈，上構(gòu)大雄寶殿，高亦如之，結(jié)構(gòu)簡潔，四壁繪佛教故事，工細已極。佛像甚美，衣具瓔珠，長裙飄帶，手足位置，恰如其分，目長鼻直，肩廣腰細，極莊嚴慈妙之致。中座五佛，南寶生，西彌陀，中毗盧，東阿閦，北成就，垂目合掌，盤膝而坐，座前各有脅侍，座后火焰重重，極雄壯綺麗。去上寺不遠，有下華嚴寺。兩寺本可相通，明代始析為二處，題薄伽教藏殿。正殿較上寺為小，為藏經(jīng)之所，四壁有壁藏，當(dāng)大佛座后懸有天宮樓閣五間，亦為遼時建筑。佛像數(shù)十尊，亦極美。徘徊久之，始返寓。定明晨離大同，登恒岳。
二、北岳恒山
七月二十四日
上午六時，邵委員發(fā)大同趨渾源，擬作恒岳之游。乘架窩子出東南門，郊垌坦曠，涉玉河。玉河舊名渾水，后改為御河。《金志》：大同有御河，如渾水，今名玉河。源出塞外之葫蘆海，由鎮(zhèn)羌堡水口入長城，南臨開山口河、小泗河、鎮(zhèn)川河，經(jīng)縣城東，匯武州川，南入桑干河，襟帶瀠洄，四時不涸。城外跨河舊有興云橋，金天會中建，惟因漩渦急激，后歷代屢修屢塌，至清嘉慶間，為暴水傾圮，遂不復(fù)修。渡河?xùn)|行，暑氣炎蒸，途鮮林蔭。四十五里經(jīng)落陣營，在區(qū)長家 午尖。十二時五十分又啟行，二時二十分過桑干河，沿路平原，遍成田畝，所歷村間，每見喇嘛舊廟，甚稀樹木，亦無池塘，聞恃深汲井泉，普濟枯竭。七時易騎行渡渾河，八時三十分抵渾源縣城，至北關(guān)稍息，旋由縣府招待，至西關(guān)恒興銀號留宿。
自管涔山東走為勾注、雁門等山，至渾源縣東南，秀起為天峰嶺，是為北岳恒山。南走入河北，更崛起于曲陽之北仍為恒山，一名大茂山，其高峻幾與西北對峙。游五岳者每以恒岳北處僻遠，憚于行役而止。漢唐以來，祀典亦在曲陽舉行，故有以曲陽恒山為恒岳者，而渾源之恒岳荒蕪久矣。至宋始有恒山，而天下未能混一，北為契丹所有，后以白溝河為界，故祭北岳恒山，仍從曲陽望祀之說。明人乃定渾源之元岳為恒山。弘治六年，馬文升請厘正祀典，乃修治渾源舊廟，而秩祀尚在曲陽，至清順治十七年，始岳祭于渾源。登斯岳者，正不勝民族興替之感焉。
七月二十五日 陰晴
晨六時三刻，策騎繞南關(guān)行，未數(shù)里，即見群峰綿亙，森然聳霄，山間溪水流下，路旁悉為澗泉，行者亂流履水而過。
八時過懸空寺，為北岳門戶。背倚翠屏，傍臨滱水，濤聲山色，共貯一樓，誠勝地也。樓二座皆三層，依絕壁建筑，凌虛數(shù)十丈，相離數(shù)十步聯(lián)以飛橋，自下望之，宛如仙人樓閣，矗立云際，登之則畫棟雕梁，鉤心斗角，其廣闊與恒樓等。中間為純陽宮供呂純陽像，又上層，供西王母、老君等像，亦有彌勒趺龕，騎牛負劍仙人之居，似取仙佛同歸之義。一聲清磬，飛墮云中，不覺此身已來天上。然當(dāng)躡飛橋，憑危欄，瞥爾俯矚，則心目俱搖，手足并廢，又未嘗不惕然臨深履危之戒也。崖下千尺，即恒、滱雙流奔匯處，近號磁硤，前魏道武帝天興元年克燕，將自中山北歸平城，發(fā)卒萬人，鑿恒嶺通直道五百余里，硤之始基也。宋楊業(yè)守三關(guān)，亦鎮(zhèn)兵于此，敵樓戍壘， 云閣虹橋，址跡都在。雙崖束險，崿流相承，一夫橫矛，中外限絕，西蜀陰平，未易論比。寺北向，有太白祠，在恒水上，有太白手書跡。傳為南宋時建，搜羅碑碣，了無據(jù)焉。
自懸空寺至恒山，尚有十里。南行不及半里，為恒山門，有碑坊，上額書“屏藩燕晉”四字。進為三座門，額書“北岳恒山”四字。門內(nèi)左側(cè)為三元宮、喇嘛廟、白衣庵，俱規(guī)模窄陋，僧道寂寥。
北岳恒山“屏藩燕晉”牌坊
此四字為渾源光緒舉人王念祖所書
美國旅游家蓋洛于1925年拍攝
入門登山，山路寬平，山半有平原，居民數(shù)十家，自成村落，山之西南有柴木嶺，山半以上，陵崖險峻，盤路欹斜，漸不良于行。再登四五里，至停旨嶺，有龍神祠，是為云路初步處。旁聳數(shù)松，蒼偉禿直，仰瞻嶺際，森立皆然，類為盤屈所狀。上行可三里，東為望仙嶺，旁覘集仙洞，闃其無人。東北即紫芝峪，云昔有仙人，采芝于此，服之升天，嘉靖帝嘗遣臣采芝于此，今則荒煙蔓草而已。峪前有石，天然磴級，為振衣臺。西南有夕陽巖，松檜插漢，曉霞及之，則樹色薈然。崖產(chǎn)石脂，五色晶瑩，味瘦堪咀，聞可煉丹制餌。再上里余，北睹摩崖，刻“恒宗”二字，長闊幾達十丈，即所謂“大字灣”也。至虎風(fēng)口，有亭，亭后壁上有石碑，大書“介石”二字，右旁署“大明弘治乙卯歲四月吉日立”，左署“奉直大夫知州事會稽董錫書”。自此路益嶔崎，上升可二里，經(jīng)凌云閣至北岳廟，前為牌樓，其額前面書“永奠冀方”四字，后面書“北岳恒山”四字。進為過殿，殿后左旁為十王殿，再進為更衣殿，殿后左旁為潛龍二泉，味分甘苦，構(gòu)亭覆之，苦者已湮沒。再上，山路陡絕，輿馬不能行。
進岳廟朝殿門，前豎額為“崇靈”二字。登殿有百零八石級，殿前書“南天門”三字，殿額曰“貞元之殿”。兩旁東為青龍殿，西為白虎殿。琳宮寶座，結(jié)構(gòu)宏壯，道士所居，塵積寸許，不堪人憩，不得已據(jù)石階為休止地，道人烹山茶享客，飲之而甘。出殿西繞而上，有萬壽亭，亭八角形，有四門，門名北岳、朔方、鐘靈、毓秀，亭中有清康熙帝書“化垂悠久”四字。西為玉皇閣，閣兩層，中供玉皇像。閣之西，一殿在洞下，中供福祿壽三星，兩旁為群仙之像，洞門扃鐍甚固，啟之則會仙府也。亭閣均在峭壁之下，怪木壽藤，樛互映帶，赤石鐘乳之類，錯出其間。珉碣瑱碑，磊立崖壁，雖代有修設(shè)，而溯建則自陶唐封璿時始也。殿杪，蒼松古檜，圍喬參天，枝葉扶疏，良爽炎燥。復(fù)升斜徑，可半里，至西頂琴棋臺，儼在云端，舒嘯四應(yīng)。上刻“悟道遺跡”四字，殘局蒼涼，輕敲旁戛，若有鏗爾砉然之韻，令人飄飄然有出塵之想。循臺而西，得一小谷，意境蒼 古，窅然若虛，為通元谷，相傳張果老燒丹處，唐玄宗封果老為通玄先生，因以名谷。
一時在岳廟午膳，以面粥充饑。食訖，復(fù)由廟后登山頂，路益陡絕，無磴級，亂石阻途，盡力攀躋而上，半小時到頂，俯視渾源城郭如雞塒，行人如黑子，天風(fēng)吹來，搖搖如欲墜。應(yīng)縣浮圖，崢嶸云外，九十里間唇吻可接。更極目而東，則漁陽上谷，縹緲煙云，西則洪濤如屏，桑干如帶，北望云中、紫塞，南瞰五臺、雁門，泱泱乎天地之大觀也。
俯仰時許，興盡而下。過舊殿，山之人謂為寢宮，蓋即大茂山殿也。萬松繞之，風(fēng)動飆發(fā)，碑紀(jì)舜巡狩值雪遙祭，石飛墜前，以安王石名。復(fù)巡，其石載飛曲陽，命即地祠祀等事。殿之左為飛石窟，可容三四人，窟狀谽谺，殆掘觸致崩，非神挾遠去也?？邆?cè)有還元洞，深淺莫計，森寒幽暗，氣侵肌骨，曾閉既啟，明萬歷巡按御史黃應(yīng)坤勒碑紀(jì)事。前為天寶殿，東接懷抱縱橫亭，憑觀各景茂美。繞步向西，越萬松深處，至履一泉亭，有井水味清甘，即唐開元初賜建龍泉上觀址，《輿地覽》所云太玄泉也。還望白虎峰、夕陽巖，嵐痕添翠，時已三鐘。
步至麓，策騎出峽，四時許返渾源寓所。
三、自應(yīng)縣入雁門
七月二十六日
晨五時，發(fā)渾源，各界恭送如儀。五時四十分過映恒堡。逾一時，抵辛圐圙稍尖。辛圐圙即辛苦連也，意為堆積雜物之空院，塞外奇字也。自渾源至此，約五十二里。尖后西行，驕陽當(dāng)空，悶坐架窩子，熱氣蒸熏，殊以為苦。四十里，抵應(yīng)縣，時已正午?？h府已在城內(nèi)，公信銀號為邵委員布置行館，遂休息焉。
應(yīng)縣，漢館陰縣，晉為廣武縣，隸雁門郡，隋改神武，隸馬邑郡。唐始置應(yīng)州。后唐升彰國軍節(jié)度。晉天福元年入遼，仍為應(yīng)州，屬西京道。元隸大同路，置金城縣。明隸大同府，省金城縣入州，清因之，民國改縣。其境東南邊界一帶，山脈東西橫走，西接雁門，儼如障壁。若東南之翠微山、西南之饅頭山，皆距城約四十五里，延亙二百余里，長城即緣附于其南麓。東北界上龍首山，距城三十里，一名邊耀山，長二十余里。高峰相接，與雁門遙相呼應(yīng)，故縣以應(yīng)名。西北 境，則為坦野，有渾河、桑干河，交流其上，畎畝縱橫，禾麥繁茂。
傍晚，至佛宮寺觀釋迦塔。寺位于城內(nèi)西北隅，初名寶宮寺，遼清寧二年田和尚奉敕募建，金明昌四年增修益完。塔高凡三百六十尺，圍半之，八角六層，規(guī)模宏壯，數(shù)十里外望之，空中一柱巍峙。每層高三丈余，第一層有柱二十四，每層之中均有釋迦，最低層之佛像，高約二丈，巍然坐于塔底。第六層之上有南天門，出南天門下望，人豆馬寸，為之神悚。憑欄而眺，則恒岳，太行、五臺塞北諸峰，皆環(huán)拱錯擁。南天門之上，有鐵甕、鐵龍、蓮花等建造，欲登而遠眺者，須攀援鐵鏈上下，頗為險峻。尤奇者，此塔純以木制，每層面積上下相等，迄今近千年，依然完整，故譽為天下浮圖第一。元順帝時大地震七日，塔屹然不動，其建筑之堅實可知。明永樂帝駐蹕塔上，親題“峻極神功”。正德武宗游幸至應(yīng)，登塔宴賞，亦親題“天下奇觀"，并出帑金命太監(jiān)周善修補。自是明之萬歷、清之康熙，皆曾重修，故至今尚金碧輝煌，誠國內(nèi)罕見之名跡也。
……
原載于《西北隨軺記》
轉(zhuǎn)載于《民國山西讀本·考察記》
標(biāo)題為編者所加
《西北隨軺記》行程示意圖
校對：雪 芳
編輯：邢學(xué)琳
作者簡介
高良佐（1907～1968），字夢弼，上海松江人，邵元沖隨行秘書。少時入讀江蘇省立第三中學(xué)，后考進上海中山學(xué)院，院長是曾擔(dān)任過孫中山機要秘書的邵元沖。從中山學(xué)院畢業(yè)后，即追隨邵元沖投身于國民革命?？箲?zhàn)之前，先后任黃埔軍校政治部編輯股股長，《建國周刊》和《建國月刊》編輯，國民黨中央黨史史料編纂委員會編輯處處長等職?？谷諔?zhàn)爭勝利后，任臺灣省行政長官公署民政處副處長兼日僑遣送委員會常務(wù)委員、臺灣省合作事業(yè)管理委員會主任委員、浙江省政府顧問委員、新聞處處長等職。后赴臺灣。
主要著作有：《孫中山先生傳》《西北隨軺記》《中東鐵路與遠東鐵路問題》《漢奸汪精衛(wèi)》《中國革命史話》及《建國周刊》時事評論等計70多萬字。
《西北隨軺記》凡十章，即《民族掃墓》《隴東之行》《蘭垣花絮》《青海之行》《河西之行》《關(guān)外之行》《關(guān)外歸來》《塞北之行》《河?xùn)|之行》《南歸紀(jì)程》，對陜西、甘肅、青海、寧夏、內(nèi)蒙古、山西等地的歷史地理、關(guān)隘要塞、風(fēng)景形勝、社會文化、風(fēng)俗教育諸項，皆有較為翔實的記錄，是我們了解近代西北歷史文化的重要資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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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18年9月，北洋政府教育部參事蔣維喬奉教育部令，視察山西學(xué)務(wù)，乘便禮五臺、謁恒岳。9月21日由北京啟程，先乘火車到石家莊，到太原；再乘架窩赴五臺山、恒山；然后于10月13日由大同乘火車返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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